图为：刘国华在表演“空碗来酒”

没有华美的舞台，没有炫丽的光影，只有方桌一张，桌上一个空空如也的白瓷碗，盖上一块略显破旧的红布，妙手一抖，空碗里便满上了金黄的美酒。这双充满魔力的双手，属于一位年近八旬的老人。

一场没有观众的表演

9月5日，78岁的刘国华老人起了个大早。每个周一，对他而言都是个大日子。

6时许，他便骑着电动车，从公安县埠河镇的家里出发了。沿江堤骑一段后到长江码头后，他把车停好，转乘轮渡到江对岸的沙市区，再转一趟公交车，终于到达此行的终点——荆州市群众艺术馆。

时间刚过8点，距离他的演出，还有一个小时。说是演出，其实没什么观众，在群艺馆5楼守着的那十几号人，基本上都是要上台表演的。

刘国华不在乎，有个舞台，就足够了。

9点，演出准时开始，刘国华表演的是魔术。不过，看起来更像是一出舞台剧：五个手拿琵琶、笛子、二胡等乐器的艺人上台落座，略一调弦，欢快的民乐合奏《喜洋洋》流淌而出。刘国华来到舞台中央。道具是一张小方桌，两个倒扣的白瓷碗，3粒自制的“豆子”。

魔术名叫“仙人摘豆”。伴随着音乐声，3粒豆子仿佛被施了魔法，顺着老人的手，在两个白瓷碗下来来去去，谁也猜不到哪个碗下面有几粒豆子。

相比而言，仅有的几个观众更喜欢另两个魔术：空碗来酒和五花大绑。空白瓷碗盖上红布，略一抖弄就变出一碗米酒；被五花大绑着的女子，用布一遮挡，便在绳子下穿进了一件衣服。

刘国华津津乐道的却是那几粒豆子：“这是最传统的魔术，考验本领。”

猪倌、木匠、魔术师

几个魔术很快演完，没有掌声雷动，更没有演出费。

又是一番车船辗转，刘国华原路返家。家里，老伴做好了简单的午饭。下午，他要做几个木凳，还要给家里的200多头猪喂食。

除了周一能成为台上的魔术师，其他时候，刘国华是一个木匠，还是一个猪倌。

他的家十分破旧，屋里垒着做好的木凳，斧子锯子随意放着。“行情好的时候，一个凳子能卖75块钱。”刘国华熟练摆弄着工具。

后院里是一个个猪圈。“帮女儿喂的，她每个月给我生活费。”刘国华的老伴说，她也很喜欢看老刘的魔术，但是魔术不能当饭吃。

“我有20多年没上过台了。”说起魔术，刘国华马上来了劲。破旧的小床上挂满了老式白西服，都是20多年前的演出服。床顶挂着几幅别人送的字：魔术仙师、荆楚魔术；屋子里随处可见扑克牌、绳子等道具，提醒着进屋的人们，屋主还是一名魔术师。

今年初，荆州荆楚艺术团的团长找到刘国华，让他每周一到荆州群众艺术馆免费表演，自己出路费，他欣然应允。“感谢他们给了我一个舞台。”

“变钱”进了派出所

刘国华是湖南常德人，因家里贫穷，16岁拜民间魔术师田少清为师，随师傅边跑江湖边学表演。

两年后，他开始自己闯江湖，繁华的沙市码头是他最后的落脚点。他娶了个公安县埠河镇的媳妇，还成立了公安县北闸魔术团。

那是刘国华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，不仅能挣钱养家，还在演出交流中学会了几百种魔术。“每天来看的人都不少。”

魔术团没落后，刘国华到街头表演，跑遍湖南和湖北。

如今已年近8旬的他，张口闭口都是科学：“我只相信科学，不相信迷信。”虽然看起来很玄，刘国华却清楚：魔术都是假的，手艺才是真的。

他坚持不学骗人的小把戏。

20多年前，刘国华在沙市街头卖艺，表演“白纸变钱”魔术时，被几个民警带回了派出所：“听说你能把白纸变成钱，这是骗人的把戏。”

他解释起来：“这是魔术，如果我身上本来就是空无一物，怎么可能变得出钱来？”

当着民警的面，刘国华又变了一次，还耐心地讲了这个魔术的“原理”：“就是个手艺，观众赏几个小钱。”听完解释后，民警们给他端来了茶水。

传统魔术尘封的江湖

刘国华不喜欢那些大舞台大场景的现代魔术。他说，那都是高科技的光影效果，不能体现手法。

现实却是，现代魔术成了主流，传统的魔术已没落。

20年前，跟着刘国华学魔术的女儿女婿，不再愿意随他走南闯北：“赚得少，还很辛苦。”他不得已放弃魔术，在家里做起了木匠和猪倌。

老伴做六十大寿时，刘国华顺手给宾客表演了几个小魔术，轰动乡野，不断有人来找他学魔术。

两年前，沙市一个爷爷带着11岁的孙子，到埠河找到他家，住了好几天。他倾囊相授，聪明的孩子也一点就会。临走时，爷孙俩给了他1000块钱。这是他这20年里，极少靠魔术赚到的钱。

没想到，孩子的母亲事后找来刘国华，责怪他半天，认为学魔术不务正业，耽误了学习。

与魔术相伴60多年，刘国华收了30多个徒弟，如今没一个人是以魔术为生。“过两天，就有一个徒弟要来看我。”这个胡姓徒弟是他的第一个徒弟，已经有60岁，在北京做古董生意，身价不菲。

最让刘国华担心的是，他手上的这几百个魔术没了传人。

说着，他又摇头晃脑地说起了传统魔术行业的切口：“在台上我可以偷天换日，可怎样也敌不过斗转星移，时光如梭啊。”说着，一行清泪划过他苍老的脸颊，划过中国传统魔术一段尘封的历史。

来源：动向新闻 楚天都市报  记者：陈咏 通讯员：李新建 王洪国

（责任编辑 郜月飞）